编者按：201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张季风在《日本学刊》发表题为《重新审视日本“失去的二十年”》的学术论文，提出日本“失去的二十年”是一个伪命题，日本宣传“失去的二十年”是“哀兵之策”。文章认为，从国际比较来看，此前二十年的日本经济也有不俗的表现，综合数据表明，日本经济并没有“失去”。
这一观点与当时的普遍看法大相径庭，随即受到业内外的广泛关注，文章也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并引发热烈讨论甚至争议。
时隔9年后的2022年，该如何认识日本经济？如今快速发展的中国，应该以何种视角观察日本？日前，张季风对日本企业（中国）研究院研究人员展开了他的看法，研究院分三部分发表，本文为第三部分。
研究院专稿 前不久，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张季风给一家在华的日本跨国企业做了一场报告。他说，2022年1-5月，韩国实际对华投资增长52.8%，美国增长27.1%，德国增长21.4%。与这些高速增长数据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日本前5月对华投资增速却是负值。
现场有听众问，为什么会这样？张季风答，原因要从企业自己身上找。
“日本企业过于谨慎，将经济问题与政治问题搅在一起，老在那里观望，必然要出现这样的问题。”张季风说。
中日经贸合作向来被视为两国关系的压舱石和推进器，如今经贸合作却陷入低潮。2012-2021年，中日贸易年均增长率为0.39%，已经远远低于此前两位数甚至高达20%-30%的增长速度。2022年上半年两国贸易往来也不景气。与此相对比，2022年上半年，韩国对华贸易额首次超过日本对华贸易额。截至8月份中韩贸易一直超过中日贸易，日本GDP是韩国的三倍多，中韩贸易超过中日贸易，真不知日本做何感想？
张季风认为，中日经贸合作进入低潮期受中日政治关系恶化的影响很大。
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进入换挡期，加之日本国内媒体所谓“中国崩溃论”的鼓噪，使日本企业对华投资预期下降，投资分外慎重。
张季风将日本企业在华投资分为存量和增量两部分。已经在华投资的企业，对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有实际了解，感受到中国巨大市场的吸引力。与此同时，在中国的投资收益率约达到15%-16%，远高于全球7%-8%的平均水平，因此投资存量并没有受到影响，也少有真正撤离中国市场的日资企业。增量是新增对华直接投资，这部分明显下跌。
张季风说，近年来，日本的“去中国化”意图日趋凸显。2020年以来，中美矛盾升级，美国联合其盟友加大围堵中国力度，日本紧跟美国且“随美起舞”，在敏感技术、尖端技术方面对华封锁，不仅阻碍日本企业新增对华投资，甚至还鼓励在华企业从中国撤资。
在日本国内，媒体缺乏对中国的正面报道，这样无论是日本民众还是日本企业，都并不了解中国的发展。出于对政治风险的警惕以及疫情的影响，日资企业在新增对华投资方面更加摇摆，举步不前。
张季风表示，与韩国企业、美国企业相比，日本企业非常不同。韩国企业和美国企业自主性强，相信自己的判断，而日本企业却更加显著地受本国政策和舆论风向影响。中美贸易摩擦并未阻止特斯拉在中国设立独资企业和持续投资扩大产能的步伐，中国是特斯拉在美国以外第一个布局超级工厂的国家，上海超级工厂是特斯拉全球出口中心，如今在北京街头经常可以看到特斯拉汽车。日本企业则缺乏特斯拉的这种行事风格。
张季风认为，中日贸易发展更重要的动力来自中国经济。自1972年中日恢复邦交，过去50年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拉动了中日经贸合作的发展，中国经贸合作可以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1972年-1978年为启动奠基期。中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产生了对外国先进技术和设备巨大的需求，日本对华技术和成套设备出口急剧增加。
第二阶段，1979年-1991年为拓展合作期。中国改革开放，经济开始腾飞，中日经济关系从过去的单一贸易往来进入了贸易投资和政府开发援助的多方位合作局面。
第三阶段，1992年-2000年为加速发展期。1992年中国确立市场经济改革，市场化改革全面提速，中日经贸合作也随之加速发展，双边经济关系达到新的高度。
第四阶段，2001年-2011年为腾飞深化期。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开始深度融合，中日经贸合作突飞猛进，快速发展。
第五阶段，2012年至今为转型磨合期。中国经济由过去两位数的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在增速换挡、发展方式转变、经济结构调整的过程中，经济增长的动力更多放在创新驱动等方面。张季风之所以将现在中日两国经贸所处阶段称为“转型磨合期”，其原因在于面临的困难十分复杂，并非在于一两个产业，不仅包括经济因素也包括中日政治关系等在内的非经济因素，终极的解决办法只能是中国通过经济高质量发展持续给日本企业带来投资信心。
张季风强调，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不容忽视。2020年初，疫情暴发，对中国经济、日本经济乃至全球经济造成巨大冲击，中日经贸合作自然受到严重影响。人员往来减少的负面影响波及投资和贸易。疫情期间经济萎缩，投资预期下挫，这也对中日贸易与投资产生负面影响。张季风强调，新冠肺炎疫情拖累了中国经济特别是消费。从人类历史看，疫情不会永远伴随，如果疫情一旦结束，中国的消费必将出现巨大的报复性增长。未来中日经贸如何发展，要看中国经济的发展。只要中国市场有足够的机会，日本企业肯定会愿意来中国投资兴业的。
作者系日本企业（中国）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崔立勇
